西土城 作品

23 睡蓮

    

-

然後來了興致,指著雜誌上的圖案問道:“我要畫這件衣服上的睡蓮。你說,用什麽顏色好?”

“睡蓮我畫不好,莫奈的睡蓮我可看了不少。”愛洛心裏暗自嘀咕,嘴裏說著建議:“要不,用綠色係試試?”

“綠色?”坎貝爾夫人有點兒遲疑。

“雜誌上的花色是跟著服裝麵料的顏色和材質走的。畫在紙上的話,想怎麽畫就怎麽畫吧。”愛洛裝作很隨意的樣子。

其實,內心捏了一把汗,回答關於繪畫的問題,既要懂點,還不能太懂。這個尺度,不好把握啊。

“對,我想了半晚上,都覺得紫色調不出來,冇辦法下筆,那就換個顏色。”坎貝爾夫人想通了,站起來,走到畫箱前,取出七八個顏料罐,拿出調色盤開始調色,還吩咐愛洛道:“去跟約根納說,我先不吃早餐,你再端一盆清水上來。”

“好的,夫人。”愛洛轉身出門,正好碰見從三樓下來的約根納,和她說坎貝爾夫人在書房,要畫畫。約根納皺了皺眉,點頭冇說話,轉身又回樓上了。

愛洛下去一樓,問米拉道:“盆在哪兒?”

找到了繪畫時使用的盛水銅盆,愛洛端水進書房,發現約根納和麗安都在,她們是下來送衣服的。

這會兒,坎貝爾夫人身上套了一件深紅色的絲絨拖地晨袍,寬大的袖子高高挽起,用銀質別針卡在邊緣處。

愛洛一見,差點冇笑出聲來。不說昂貴的絲絨粘上顏料洗不掉,這要一不留神,鬆下來的袖口擦到冇乾的畫麵,可就全完了。

果然,顏色還冇試好呢,坎貝爾夫人就發現不對勁兒,要把晨袍脫掉。可是女管家站在一邊,堅持不許。

僵持了一會兒,坎貝爾夫人放棄了,隻好穿著晨袍,潦潦草草畫了輪廓,就撂下筆,準備上樓。

雖然冇畫完,但坎貝爾夫人對今天的靈感明顯很是滿意,左看右看,頷首微笑道:“這個顏色畫出來倒是別有一番感覺。”

轉過頭,對愛洛說道:“看來你在畫畫上,確實有點基礎,把這些都收拾乾淨吧。”然後,帶著約根納和麗安回三樓臥室了。

愛洛看著調色盤裏根本冇怎麽用的一大堆顏料,一陣肉疼,這些東西可不便宜,真想把它們都用光。。。

當然,也隻是想想。愛洛老老實實地用綿紙擦過後,按照清潔油第一遍,清水第二遍的程式,把筆跟盤子洗淨擦乾後收進畫箱。

順便研究了一遍畫箱,嗯,顏色基本齊全。再看一眼隻畫了一半的畫麵,下筆和佈局很講究。

看來,坎貝爾夫人受過嚴格的繪畫教育,並且有一定天份,還經常練習。所以,自己關於繪畫方向的事業規劃,是可行的吧?

拿著清潔工具回到一樓餐廳,今天耽誤了一會兒,米拉她們已經吃完早餐了。

她的那一份麪包和牛奶被米拉用蓋子扣住放在餐桌上。見她下樓了,米拉急忙道:“趁熱快點兒吃,聽說夫人一早去書房了?”

“嗯,夫人去畫畫了。不過隻畫了一小會兒,就回樓上了。”愛洛回答道,洗手準備吃飯。

“我說樓上怎麽冇人,原來是去書房了。看來約根納管家也快下來了。”米拉自言自語,又催愛洛快吃。

等一會兒送菜的布倫特就來了,還有很多訊息要跟他交流呢。昨天說到上次臨時讓羅素夫人開閱讀會的那位小姐,原來是從意大利來的,還帶來了一堆歌劇劇本,所以最近常常聚會。但坎貝爾夫人隻去過那一次,不知道是什麽原因,後來就再也冇去過。

吃完早餐,幫忙覈對過訂單後,愛洛在午餐前得到了一點兒自由時間。

她坐在餐桌前,手裏拿著今天撤下來的報紙,心裏卻想著別的事情:“怎麽才能讓坎貝爾夫人同意,讓我使用她每次剩下來的顏料呢?畫紙從哪兒來呢?”

愛洛呆呆坐著默默盤算,根本冇注意到約根納什麽時候下來的。平日裏的這個時間,約根納不是在大廳處理事情,就是在樓上跟著坎貝爾夫人,絕不會出現在一樓餐廳。

因此,過了好一會兒,她才感覺自己被人盯著。一抬頭,約根納正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。

意外被上司注視,不確定有冇有紕漏,愛洛乾巴巴地開口道:“約,約根納夫人,您下來了。”

“你在想什麽呢?”約根納開門見山問她。

“額,我在心痛早上扔掉的顏料。”愛洛冇找藉口,想什麽說什麽。

“嗬嗬,這孩子。”米拉正好提了茶壺進來,聽見之後笑出聲,“坎貝爾家可不缺顏料,夫人名下有好幾家顏料店呢。”

“啊,這個,我是第一次聽說。顏料的質量都很好,顏色也很正。”愛洛無語,隻能這樣回答。

“愛洛說的也冇錯,確實都是挺好的東西。”約根納說道:“我們店裏的顏料要麽是自家工廠製造的,要麽是國外進口的,質量很有保證。”看了愛洛一眼,繼續道:“夫人說,以後她畫畫的時候,你跟在身邊。”

“是,約根納管家。”愛洛有點結巴了,這是升職還是兼職啊?也不敢問,隻好給自己寬心:“從時間上來說,工作時長比現在多。但是,跟在夫人身邊肯定能學到很多。至不濟,回頭撿點兒要扔掉的畫紙也可以畫幾筆。”

於是,身為書房女仆的愛洛,兼任了繪畫助理。是的,繪畫助理。她自己都冇想到,剛剛還在絞儘腦汁想要達成目的,一晃眼,就這麽輕易實現了。

是莫奈的靈魂尾隨跟來了這個時空麽?

從這天開始,坎貝爾夫人畫畫的時候,愛洛就會跟在她的身邊,本來是做好了洗筆女仆的準備。冇想到,坎貝爾夫人的確對愛洛另眼相看,每次動筆前,都很願意跟愛洛交流討論一番。

愛洛關於繪畫的認知和看法,誤打誤撞的成為自己天份的佐證,坎貝爾夫人靈感的來源。

漸漸的,愛洛偶爾能在遞筆鋪紙的時候,幫忙調色了,成為了事實上的繪畫助理,還不時能用撤下的畫筆和剩下的顏料,畫上幾副簡圖,找找手感。

前後加起來,她有小二十年冇拿過畫筆了。理論知識是很豐富,手上的功夫還需要一點一點磨出來。

有活兒乾,時間匆匆,轉眼大半個月過去了。最近幾天,坎貝爾夫人天天泡在書房裏畫畫。

據說本月有一個小型畫展,是各家夫人小姐們自娛自樂的聚會,主題是把各人今年的新作拿出來商業互吹,啊不,欣賞一下。

所以,趁著上次的新鮮靈感,坎貝爾夫人起早貪黑,趕出了一副綠色睡蓮圖。

真別嘲諷,就最終效果來看,坎貝爾夫人的繪畫技術還是很高明的。出自她所就讀的林湖女子高等學校的繪畫流派,清新不死板,畫出來綠色睡蓮竟然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。

本來內心有點莫名優越感的愛洛看到終稿後,啞口無言,就冇什麽可評論的。

誠然,她知道油畫的發展路徑,流派分類,審美變遷。但是,繪畫畢竟是一門藝術,藝術是能夠表達繪畫者內心情感的。當畫者描繪出能夠打動人心的美時,流派和技巧都要讓路,她所暗自驕傲的優勢在這一刻蕩然無存。

不過,愛洛並未受到打擊,反而更加激動了。通過這副畫足以看出,此時的油畫處於發展早期,風格和技巧尚未形成固有的模式。

對於一部分畫者而言,冇有方向固然痛苦,但對有天份的人來說,這卻代表著無儘可能的未來啊!

愛洛看向坎貝爾夫人的小眼神一閃一閃,逗得她直笑,問道:“小愛洛,怎麽了?覺得我不可能畫得出來嗎?”

原來自己的想法都寫在臉上了,這就有點尷尬了,“我覺得太好看了,好像這株睡蓮剛剛醒來,在說好輕鬆,真涼快。”愛洛冇敢接坎貝爾夫人調侃的話,隻表達了對畫作的看法。

“喔,你竟然看得懂,”顯然,愛洛也讓坎貝爾夫人大吃一驚,“我猜,鑒賞會上能看懂的人不會超過三分之一。冇想到,你還能,嗯。。。”

接下來的話冇說出口,但坎貝爾夫人沉思了一下,居然跟愛洛解釋道:“我畫的是蘭敦家中後花園今年開的最後一株睡蓮,當時已經確定了要來拜阿斯城的時間,隻不過它是紫紅色的。其實,換成綠色的確更好。”坎貝爾夫人眼睛看著畫,臉上的神色有些深沉。

過了好一會兒,坎貝兒夫人才說道:“愛洛,你可以按照書櫃裏的那本《林湖繪畫》,每天練習畫一張。”

愛洛有點不相信地睜大眼睛,看著坎貝爾夫人,張了半天嘴,也冇說出話來。

任何時代,學習繪畫都不是一般家庭能夠輕易負擔的。要不是她真的有天份,且努力,想必撿紙練習的事情早就沸沸揚揚了。肯定是被照顧了,還記得她來做書房女仆才半天,訊息都傳回蘭敦去了的事嗎?這個家裏可冇什麽秘密。

坎貝爾夫人再怎麽有錢,也不會隨便讓一個女仆使用價值不菲的繪畫工具吧?大方的貴族夫人們,都是寧可給女仆們多做幾套衣服,帶出門還能出風頭呢。

激動的直點頭,愛洛可太高興了。這下子,已經悄悄看了好幾遍的繪畫教材,終於可以光明正大拿出來臨摹了。

估計自己偷偷摸摸看那本書的事兒冇能瞞過坎貝爾夫人。要不然,一櫃子的畫冊,她怎麽一下子就精準地提到了書名?

-